刀与剑鞘（下）
*完结撒花 百多 双多 走TV性格
“大哥……喂！！大哥——！！”被这样扛着就走实在是很不舒服的姿势，可无论她怎么挣扎叫喊，对方都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大哥只是一直都没有说话。
虽然看不到前方，但也能看得出来大哥带着她四处走的样子似乎并不具备什么特别的目的性，这和平时的他完全不同，她记得百鬼丸提了一句下次的任务，但依照大哥的性子，绝不会在有能径直到达的道路的时候这样绕圈子。
很奇怪。
大哥现在的样子很奇怪，但她不反感他这样笨拙又有点犹犹豫豫地带着她四处兜圈子的感觉，比起除了出任务、杀鬼神以外不去思考任何事物的大哥，他现在的样子反而有些可爱。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过倒也没让她等太久，在已经彻底看不见家的方向的时候，大哥停下了脚步。她听到了喧嚣嘈杂的人声，挣扎着试了试大哥现在愿不愿意把自己给放下来，这一回倒是顺利，呼，脚底板与土地接触的感觉真是怀念。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有点惊讶居然在如此乱世之中居然还有如此繁华的村落与集市，藏在这层层叠叠被天然形成的巨岩屏障遮挡之后。秘密、安静却又独自在这里存在着的小小村落看起来是如此有趣，她立刻反应过来大哥为什么方才反反复复兜了那么多圈子，于是开口发问。
“大哥你是想带我来这里玩？”
百鬼丸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小小的女孩惊喜地欢呼了一声，随即想蹦蹦跳跳地四处看看，却在跑开一点之前，被拉住了手。
“……大哥？”
“…………”
仍旧是沉默，百鬼丸只是有点困扰似的歪着头看着她，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拉住她的手，却也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僵持了片刻之后，多罗罗咧开嘴冲他吐了吐舌头，“那么，就一起逛吧。”
“…………”
他仍然没有开口，只是蹲下身来，将一朵在路边摘下的野花插到了她的发际。有点不习惯这种装饰物的多罗罗感觉有点害羞，也有些忸怩，只能挠了挠头冲她的大哥笑了笑。
百鬼丸随后站起了身，扯了扯他们相握着的手。看样子他并不反对这个提议，也许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个意思。少年和女孩牵着手在这繁华喧闹的集市里穿行，过往的小商贩一直在大声吆喝着自己的蔬菜瓜果是如何如何地新鲜，而每当她视线停留的时间稍长或者是拿起什么嗅一嗅的时候，百鬼丸都会立刻买下来塞进她的怀里，东西一多就有些抱不下了，不过看样子如果她在东张西望地瞧些什么大哥仍旧会毫不犹豫地买下，连价都不讲（虽然他应该也不会吧）。姑且不去考虑家中掌管财务问题的多宝丸看见他们俩抱着一大堆短时间处理不完的蔬菜瓜果回来要紧皱着眉头埋怨多久这个问题……至少为了她还能正常地走路，她也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
她考虑着要不要和大哥说就这么回去吧，下次再来也行，却在余光瞟到一个拐角处的铺子时惊喜地叫了一声，将手中抱着的这一大堆东西都一股脑全塞给了百鬼丸让他先帮自己拿一下，朝那边跑去。
居然是……类似多宝丸那么宝贝地收藏着的剑穗一模一样的线！虽然之前看到的是已经几乎完全褪掉了颜色的，但那个材质她是不会认错的！老板看她如此地感兴趣倒也颇为意外，絮絮叨叨着说了些这是他从某个濒临破败的大家处理家当时收的，但她只是殷切地向对方打听剑穗的编织方法，百鬼丸抱着那堆东西走过来的时候看见她和店铺老板相谈甚欢的样子也没打扰，只是在谈话结束之后才开口。
“多罗罗，看起来很开心。”
“因为呀，大哥！居然在这里找到了这个哦！”她得意地扬了扬手中买到的丝线还有方才和老板学习试编成的一个品相看起来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剑穗，继续兴奋地说道，“这下子多宝丸看见我们抱着这一堆东西回来也应该不会絮絮叨叨地责备我们俩好长一阵子了……”
“…………”
“大哥……？”
没等她完整地唤完这一声大哥，手中编好的那个剑穗便被他一把拿了去。虽然仍旧是平时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看起来百鬼丸似乎是在生着什么气，可不等她继续询问下去，他便已经掉头往来时的方向去了，连一句让她跟上都没说。
“那不过只是个未完成的失败品呀……”多罗罗喃喃自语，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本打算给这兄弟俩一人编一个新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倒是。尚未走开的店铺老板倒像是意有所指，但果然还是听不懂的话。
“你还太小了，不懂而已。”
太小了？我可是早就成为了独立的大人哦。她暗自在心里反驳，可再不跟上大哥的脚步怕是要回不去了，所以她急急忙忙向他的方向追过去，还好虽然并没有叫她跟上，但百鬼丸也有在等待着自己，不然以她的脚程是决计赶不上的。
一路上他们俩都没能说什么话，只是默默往家的方向赶去。因为大哥看起来并不想说话的样子，她只能有点忧虑地看看他仍旧面无表情的侧颜。好不容易感觉到大哥有点像人类的样子了，可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俩之间又仿佛有冰墙重铸？她想不通这个道理，却也只能任由时间静悄悄消磨掉一切，可能正如老板所说的那样，她也只能是“不懂而已”吧。
“别再……接近那个人。”
“如果不放下那把剑，他迟早也会变成需要被斩杀掉的鬼神。”
在推开家门的前一刻，她终于听到了大哥的声音，却是冷冰冰的两句话。
剑？那个人，是指多宝丸……？她还没能理清楚这一切，屋子的门便被推了开，她看见多宝丸正在等他们，脸上仍旧是有点不快的样子，在看到百鬼丸怀里抱着那一大堆待处理的蔬菜瓜果的时候，似乎有火焰噌得一声在他的眼睛中燃起。但视线转移到她这边的时候，所有欲开口的抱怨都止于唇齿之间，他只是静静地，盯了过来，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冰冷了，和同样低气压的百鬼丸竟有些类似。
是在看我？但感觉又不是单纯地对视。她犹豫着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发际，才想起来那一朵大哥插在她发际的野花。不等她拿出在集市上买到的一样的丝线及时“灭火”，她看见多宝丸的目光已经转移回了百鬼丸身上。
“我从来就没跟你争过些什么。”听得见多宝丸的声音传过来，“刀法也罢，母亲也好……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
“放下那把剑。”
仍旧是冷冷淡淡的声音，看见她还站在原地发愣，将从集市里买到的东西悉数丢下，百鬼丸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但在那个瞬间，她还是看见了，从多宝丸身上所爆发出的黑色的煞气，来源似乎正是那一把她看见过他独自一人时偷偷练习使过的剑。
“……多宝丸？”
她小声呼唤他的名字，惊诧间手中那些丝线便掉落在了地上，他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就连她……你也想从我身边夺走。”
“……她本就不该属于你。”冷淡的声音中多了一丝烦躁，谈话之间二人已经一来一往地过了几个招式，有了鬼神力量的加持，兄弟俩此番竟是难分伯仲，在身影交错的下个瞬间，大哥的侧脸上甚至留下了一道口子，有血流出，他不在乎地用手背擦了一下，仍旧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果然当时……并没能解决掉你。”
“你自己也是知道剑上附着的是什么，不是吗！”百鬼丸怒吼了一声，难得见到他如此情绪激动地爆发，却似乎仍然是想要说服自己的弟弟，“母亲已经不在了，你居然要借用当初夺取母亲性命的鬼神的力量吗！”
“夺走母亲性命的人明明是你！”同样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只不过泪水顺着多宝丸的脸颊缓缓滑落，他似乎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若不是你招来了鬼神的报复，母亲为了护你而挡住了那一击，她又怎么可能会死掉！！”
“母亲在乎的人，永远只有你一个！”多宝丸有些狂乱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攻击，黑色的煞气连绵不绝地呜咽，诡异有如鬼泣。“我所在乎的一切都被你夺走了！就连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你都想要夺走！”
“被鬼神附体……已经没有办法了。”百鬼丸轻声开口，他想起了师父对他命格的判词，宿命……宿命！那的确是无法更改违背的东西吗，即使他找到了可以压制住自己杀性的人，却也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必须得压制住自己的杀性，即使杀戮是你的宿命。但过于尖利而丝毫不掩锋芒的刀，最终只有损折的命运，
若不压制，你的母亲、兄弟……所有你所爱之人，都会被你所连累。』
命运在夺走了母亲之后，无可避免地，又需要他来收割同血脉所出的兄弟的性命。即使他们的关系一直非常不好，即使在很久之前他就憎恶着自己，但也是……
“大哥！”
多罗罗抱住了即将出刃的他，百鬼丸这才意识到了方才自己产生出了多么可怕的想法，若是真的就此杀掉了多宝丸，那么无论是他，还是自己，都就此堕落入了修罗地狱，好在有她在。小小的女孩指向多宝丸的方向，拼命和他说着什么，她语速飞快，听了好几遍他才听清楚她究竟在说什么。
剑柄上，有温暖的，白色的光在微弱地闪烁着。
是那个陈旧的，已经褪掉了所有颜色的剑穗，其上寄寓了一位母亲深切的祈愿和祝福，即使时隔那么久，却仍旧在尽其所能地，保护着她所最爱的孩子们不被鬼神或者黑暗侵扰。
她在告诉自己，他的弟弟还没有被鬼神所彻底吞噬掉心智。
他的弟弟还有救。
母亲最后的思念与爱，他绝不能再次辜负。
百鬼丸再次举起了刀。这一回却是冲着多宝丸所握着的剑柄的方向。
在他震落了多宝丸手中的这柄剑的同时，发散出的刀意同时不可避免地斩断了那枚剑穗，闪烁着小小的白色光芒的剑穗一闪一闪地将要熄灭掉所有的光芒，但无论是他还是多宝丸，都清晰地看见了，那温暖的洁白的光。
熄灭的时刻，就像是母亲终于护住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之后，而欣慰地闭阖上的眼眸。
她终于可以安息了。
黑色的煞气失去了最后的依附体，只能挣扎着嘶吼着走向湮灭的结局。百鬼丸沉默着看向半跪在地上的他的弟弟，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怀中那个方才多罗罗编好的虽然有些歪歪扭扭的剑穗丢给了多宝丸。
“母亲也是爱你的。”
“……并不是没有人在乎你。”
他终究也只是僵硬着说了这样一句话，转头过来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看着他们俩的多罗罗正在冲着自己甜甜地有点欣慰地笑，头一回地，他想要回应这个笑容，虽然对于长时间面无表情的他而言，想要微笑起来有点困难，但还是尝试着这么做了。
“大哥你这究竟是什么表情啊哈哈哈！”
“喂，大哥。”他听见了多宝丸有点低沉的声音，并没有回头，印象里这似乎是久违地，在母亲去世之后他第一次这么叫自己。
“我是绝不会认输的。”
他的弟弟在说什么自己自然也心知肚明，但在这一点上，他自然绝不会让步。只不过，她的确还是年岁太小，要让她决定选择谁……还是来日方长。
至少，兄弟俩终于以这种方式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和解。而他，还有尚在肆虐中的鬼神等待着自己处理，但如今的他，已经不会再因此而迷失在杀性里。
真是，不可思议的女孩，无论是对他而言，还是对他的弟弟来说，似乎都是如此。
无法放手，就像无论是刀还是剑，为掩饰其锋芒，都不可缺失自己的鞘。
他缓缓地朝着原本的任务目的地走去，身后传来多宝丸与多罗罗继续对话的声音。
“喂，多罗罗。你编的这个未免也太丑了。”
“本来就是试作品好不好！店里的老板还夸我第一次能编成这样不错呢！”
“哼，不过是客气话而已，只有你这种小傻子才会信。”
“哈？？那你留着干什么，快还给我。”
“……我要留着。”
“哈？”
“咳……快去帮我整理一下你们买回来的东西，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喂喂喂……别转移话题，快还给我，你个笨蛋多宝丸……”
“…………”
前话收回。
除去鬼神的任务还是暂时先放一放吧。
END
迷雾的番外最近会出，既然这个是三人行（？）了，那迷雾我们双线都走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