湜,shi(二声),与清同义
保质,所以不保量。
圈冷,所以不care。


干了买热度这种垃圾事就别再指望我会不戴有色眼镜看你了,所以别干。
点心再取消会直接拉黑眼不见心不烦,私信交流解释可回避该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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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球组】《妄》完整版

*作为无料就没有必要拖太久的解禁期了

 压缩包是有密码的 法法的英文全称

*放出文本同名文 《妄》为个人最后一篇 也是最花心思的一篇,算是个人对这对cp最后的理解吧。

他所还能记起的,也不过是她于诀别时分那淡淡瞥过来的一个眼神,却都不晓得究竟是不是看向他的。

兴许,只是看向他身后那仿佛被最炽烈的火焰亦染上了颜色的云。

 

那双眼睛里,甚至没有一丝怜悯。

鼻翼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充耳所闻皆是同伴们惨死前的哀嚎。身为奴隶本就没有为人的权利,她甚至连哀伤或者惊恐的神色都没有余力去展现,只是静静地在牢笼的角落里用那双眼睛注视着,和那些同样在笼子里瑟瑟发抖彼此乱抱做一团的同伴们一起,注视着那些对她来说本也没有半点感情的奴隶商人和随从护卫们的惨死。随后是囚禁他们的牢笼终于被打开,面黄肌瘦本就毫无反抗能力的奴隶们一个个被拖出来杀死,甚至连临死前的惨嚎都那么微弱无力。她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成为会死掉的最后一个也不过会是下地狱迟个几分钟的事情,所以她命令自己绝不能害怕到哭泣,只是默默握紧了随身偷偷藏着的一柄刀刃其实钝到根本无法使用的小匕首,打算在劫匪围上来之前自行了断。刀子被轻易打落,滚落到较远的树丛中。她本已做好了准备迎接死亡,却没想到那群男人扯开她挡住脸颊的黯蓝色凌乱长发后只是狞笑着掐住了她的脖子,开始撕扯起她身上本就只是勉强蔽体的衣物。素白的胴体逐渐暴露于那群面目狰狞的男人的眼前的时候,她终于感到不可言说的窒息,缺乏氧气的苦痛让她开始绝望地挣扎,却也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奇迹降临。

她一直都相信,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有着从出生前就被定下来的,那个叫做宿命的东西。

 

缺氧之余她觉得眼前所出现的那个身影应该是自己的幻觉,她并不信奉神灵,也从不诚信祷告,但却意外地觉得在这生命或者精神的极限所出现的幻象该是与神明无异。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洁净,身上甚至没有一丝旅人在路途中本该沾染到的些许风尘,而那个悄然无声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也只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徒劳的挣扎,所注视着在绝望而徒劳挣扎的自己的那双眼睛,是那般淡漠无情,没有任何一丝怜悯。而就在自己的不远处,他们之中那个向来最虔诚的孩子早已先于自己死去,死死攥在手心里的十字架被自己冷掉的血液所染得黯淡无光,呵,连这样的孩子都不配拥有神的奇迹。

然而歹徒们不情愿地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大声冲着这个与现场如此格格不入的人吼叫,这一切都在告诉着自己这并不是什么幻觉。在他们放松了对自己脖颈的束缚,提刀转身向这个不知好歹的过路人走去的那个时候,她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努力拉起被撕裂的衣物,而那个人,在强盗们怒吼着朝他那边扑过去的时候,仍旧只是注视着自己。

“为什么不求救?”他并没有说话,唇没有开阖的动作,但很奇怪的是,只是注视着他的眼睛,便有言语似乎在耳畔响起。

就像是冥冥之中有谁在指引,真是古怪,她的第一反应明明是这人的脑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可她仍然回答了,却只是回答那些强盗们胡乱骂着脏话大声责问“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问句。她从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可仍然在这样狼狈的状态下反高高昂起傲慢的头颅,一字一句嘶哑却又分外清晰。

“他是来杀你们的……”

却也绝不是为了对我出手相助。她将这句话埋在了心里。

 

她确信自己有在想着这句话的时候看见那双狭长而始终眯起的眼眸因这回应而完全地睁开,他似乎是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如流星般易逝,徒然留下无法判断孰真孰假的幻觉。但迸发的血液是真实的,如花一般在他周围于瞬间绽放,世界在那一瞬过后重归于安静。那本就刺鼻的血腥气味更加浓烈了些,原本仍在骂骂咧咧的强盗们在他微弯起唇角的那个刹那便被夺走了生命。

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飞溅到脸上,身体上和衣裙上的那些刺目的颜色让她感到恶心,却倒不觉得有多么恐惧。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仍能在这一刻保持镇定,在那个人踏过血液汇集成的血泊而走到她面前并微微抬起她的颌端详时,只是毫不在乎地回瞪回去。

那个人的目光,如同在掂量一样商品的价值,和那些可悲的、先于她这个奴隶死去的商人们没有任何不同。抬起她面颊的那只手是肮脏的,沾满了本会侵犯她的那些男人的血,可本质上,杀人者并没有什么不同。

“的确,只不过是你还有别的价值,死在这里实在太过可惜。”

她那个时候并不懂自己所谓的其他价值是什么,心底油然而生的只是扑面的寒意。没有任何小心思能瞒得过眼前这个人,但她除了握住这双向她伸出的沾满同类血液的手之外,没有任何其他选项。向她伸出的手动作的确绅士而颇具风度,在注意到她的迟疑之后他更是如变法术一般立刻消除了那些东西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可她始终无法忘记这双手沾满鲜血的样子,然而,独自行走在这片陌生的森林里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个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并不包含什么肉欲,即使那样透彻的审视打量亦是如此,但他的确皱了皱眉头,对于自己身上满是污秽而如今还多了血迹的破烂衣物感到不满,拉起她的手便自顾自地在前方带路,即使过快的脚步让她连跟上都有些勉强。

在一眼无人打扰过的暖泉边他停下了脚步,示意她将衣物褪去。他对这片荒芜的森林的认知程度超乎了她的想象,但震惊之余她并没有拒绝这份好意,何况本就疲倦的身心的确需要澄净泉水的抚慰。而在他自觉背对过身去开始着手清洁和修补她破旧的衣物时,她望向那个背影,好奇心作祟的缘由还是开口发问。

“你是法师……还是传说里的精灵?”

“我来自那里。”他指着弥漫着暮色的天边那轮新月说话,却似乎并不是很想谈论有关自己的事情。“你没有名字的吧,那么……”

“法斯。我有名字。”

她执拗地开口反驳,望向那个背对着她的人皱起眉。他并未再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用沉默代替了默认。法斯本来也并没有交谈的想法,只是将身子整个浸在了水中,却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闷气。

 

当手中那本破破烂烂的衣物变得光洁如新的时候,天色已完全黯淡了下来,他终于从聚精会神的状态中脱离。他犹豫着要不要回过头去,许久都听不见那家伙再说出任何字节。而所能听到的,也唯有暖泉汩汩流淌的声音。

但其中,好像还掺杂着别的什么。压抑的,几乎无法分辨的呜咽。他只犹豫了片刻便转过身去,她背对着自己死死捂住唇不让那呜咽声透出来,赤裸着的肩头看起来如此瘦削苍白,无法压制住的颤抖让其显得更加伶仃。久居于严酷环境下的人往往会对痛楚麻木,而体验到温暖过后回忆之前的境遇才会为之颤抖,他并不是不能体会到这一点情绪,但说实话有些无法理解,毕竟在他看来她并没有失去什么,至少比那些连性命都失去的人而言要幸运太多。

所以他尝试着将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以赐予安慰,但意料之外的是她飞快地转过身来狠狠将他的手拍落。但这并不是他觉得诧异的理由,他诧异的是那个眼神,看向他的那双眼睛亮如妖异,包含着浓烈的仇恨和戒备,这和他初次看见她的那个时候,面对同行者的死而只是淡薄地看着的模样着实完全不同。回过神来发觉到触碰肌肤的人是他的时候,那双异色的眼睛里闪烁的光逐渐黯淡了下来,她又恢复到原本有点木然而淡漠的样子,只是有点无奈地微微叹气,却也完全没有为自己的行为道歉的样子,只是掩饰性地撩起了被温水浸透了的深青色长发,示意他将衣物递给她。

可他只是微皱了眉宇,注意到法斯身上仍有没有洗干净的污垢的时候,他没有多加任何思考便伸出手去,即使她因过度诧异和戒备而睁大了眼睛。过于单薄了,那仅仅是轻轻触碰便能透过皮肤接触到骨骼的那具躯体,似乎轻易便能将其捏得分崩支离。修长的手指游移于苍白肌肤间的动作徒生出三分暧昧,然而除去这表面的迤逦之外,那擦拭污垢的力度却让人只会因疼痛而清醒。法斯微错开视线注视向水面上映出的自己,即使是幻影也苍白淡薄得如同下一刻便会消散。洗净了污渍的面容恢复了本该的清丽,却微生出一丝奇妙的挫败感。即使是肌肤相亲的动作,彼此间距离也仍是所隔如山海,绝不会缩短分寸的距离。他注视着她身姿的眼眸那样认真,却只是像在对待自己宝贵的收藏品,小心翼翼掸落奇珍上的污垢与尘埃。她不由得静静抬头端详这近在咫尺的脸庞,眼神交错而气息交缠,却仍旧无关乎情爱。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过后,她对于异性间的接触有着本能的反感和排斥,可明明自己的一切都暴露于这淡漠的眸光之下,却没能产生任何折辱甚至慌乱的情绪,亦是缺乏了任何动心的理由,明明在这凄美的月色之下。可她只是不由地去想,也许,眼前这个人并非她的同类,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心吧。

 

于是她抽出了他身侧的佩剑,那锋利的刃远比她那把刃口早已卷折的小匕首要好用太多。她削去了本披散在肩头上的那些美丽的深青色长发,眼角的余光注视到那人一直淡漠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变化的时候,不由地略背过身去微弯起唇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而这以丧失自己珍爱的一部分为代价得到的虚假胜利感又有何意义。但的确她需要舍弃掉这些无用的东西,即使用长发遮住面颊,用污渍掩盖容颜的方法也无法阻止世间的恶意的话,那不如一开始就将这所谓的屏障所舍弃。

 

他并没有说话,在她披上恢复为纯洁白色的衣物的时候,只有眼眸之中还残存着一些对方才她割断自己那些长长的深青色长发的惋惜。在他转身那一瞬间所看见的,苍白的肌肤和深青色长发掩映交辉的画面其实很是美丽,但事情已经发生过后,再去用话语去重现那些逝去的美,并没有什么价值。

 

“你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在长久地流亡与被转卖的旅途中,她早已忘记身上这件破烂不堪的衣物的原色,但印象里应该不是这样素净的色彩。她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审视着她的这个男人只是淡淡说了句“很适合你”便回绝了任何本想说出口的反驳。

“……有一件,只有你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不由得从内心深处传来战栗,这样下去只会任其摆布而无法解脱的预感浮上心头,可她没法拒绝,在眼前所拥有的自由、纯净、尊严甚至性命都被他所赐予的现在,反抗只是无力而可笑的挣扎,而他走近了她的身边,在她削短了的深青色的发际轻轻插上了一朵白色的,拥有他所喜欢的色彩的小花。

“不过在那之前,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

他托起了那只纤细的腕,唇轻轻地贴上了仍旧带着方才温泉热度的手背。动作是温柔而绅士的,可那薄薄的唇是冰冷的,而唇的主人的心,也并不带任何一丝温度。法斯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个连名字都不曾知晓的人,在心中默默地告诫着自己,对于这个人的任何一丝期待,都绝对是,痴心妄想。

 

而在这可能是注定的相遇之后,又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即使仅仅以黑夜与白昼来划分时间的流逝,也已记不清。可是那连名字也不知晓的男人的确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她每次从朦胧之中的浅眠里醒过来,睁开眼睛总会看得到那个人,永远是已经起了很久的样子,专注于看着写满她完全看不懂的字符的晦涩书本,时而会抬笔写上些什么。她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备课,但这从不疲倦的模样让她感到面对非人者的诡异与畏惧。直到他因察觉到她有了动作醒过来了的时候会微偏过头来微笑一下,这个时候她才会稍稍安心,却又不知道这安心的来源。

已经教授给自己很多东西了,却从不提起所谓的她能做得到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却没有半点不安,她逐渐如接受了这宿命一样染上了他的沉静。他的确没有说任何谎言,他兑现了自己的每句承诺,现在她已经能明白他当初那句古语的意义,他的确有在细细地雕琢自己,以自己的知识与智慧浇灌这无名的花蕾,如能看到最终成果那样的不知疲倦。

 

就像她也只是一遍遍不知疲倦地练习,练习那复杂却曼妙的舞曲。在教授了她方方面面的知识过后,她本以为会中止掉所有的课业与学习,他该开口将最初的那件事情所提起,却没有,他只是在一瞬的沉默之后,从怀中拿出了一支短笛自顾自地吹起,在乐曲奏完之后也没有说些设么,只是问她愿不愿意学些别的东西。

 

那是第一次,她从他的行为之中辨识出一种略带哀伤的情绪。永远看不透的、冷淡沉静的这个人居然能吹奏出这样婉转哀婉的乐曲。鬼使神差般的,她点头默许,却并没有看向他那边,而是自顾自地哼起那支奏鸣了一次的曲调,顺应着自己的心意和想法行云流水般舞动。浅白而薄如蝉翼的绢纱随着纤细的肢体而在半空中纷纷扬扬地飘荡。她,第一次感到没有任何负担一样的轻松和惬意。

然而在一舞终了的那一刻,她因得意方才的即兴发挥而微微昂起头颅转头看向那个人的时候不由地怔住。那个人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温柔与怀念,带着微微的怔忡与恍惚,就像是透过她方才舞动的背影所看到了的——是另一个人,一个许久不见了的,却无比重要的,另一个人。

 

……

原来是这样吗。

可也,不见得有多么不开心。

 

 

他发觉到了法斯在某件事情过后似乎有所变化,可终究发现的太迟了,或者他根本没有深入去想,只是一味觉得,她的变化本身也就是自己的错觉。在自己专注于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原本的她应是即使在玩着自己的也会时不时依赖性地往自己这边看上几眼,可在某个时间过后,她更多的将自己独处的时间花在了沉默和发呆上,蜷缩着身子坐在角落之中,一直也总是苍白的脸颊隐匿于阴影之中,他看不清那表情。而在教给了她更多的知识过后,她也早已学会了将心思深深藏起,他无法读取。

但又似乎一切都没能有什么变化,至少在习惯用带刺的话与他交谈这件事情上,从当初想要给她起名字的时候被那样果断地拒绝和反驳也其实就能看得出来,她对于什么事情都被他所指导掌控有着本质上的厌恶和不满。但在他指导她学会用更深层次的眼光去看待这世间万物的时候,她发狠地更加努力,只是,固执而坚定地拒绝去跳那支他曾一度为那即兴的发挥而惊艳过的舞曲。

也许,这样也没什么关系。他不由地想,只要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和安排推行下去,这并没什么关系。说不定眼前这个单薄的女孩只是开始了她迟来的叛逆期,只要她还会继续依照他所设想的不断进步成长。只是在她拒绝掉再跳一次那支舞的那个晚上,她迟迟没有睡去,即使已经在使劲地揉眼睛。

他终于从书本上抬起了头,向不同寻常的她看了过去。似乎对方也正是在等这个时机,她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地扯住他的衣角,跟他说自己想听故事。

 

无论什么故事都可以。她补充说明,又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可困得发红的眼睛仍旧固执地睁着望向他,说话的语气那么像是个命令,可动作却又近乎于撒娇,如果她不是这么的面无表情。

他看了她很久,似乎想从那双异色的眼睛里读取到久违的真心。但她不耐烦地紧蹙起了眉,于是他将视线收回到了那本他一直翻着的都有些陈旧了的书上,翻至了较前的页数那里。虽然总觉得在教学到如今地步的现在说那些流传已久的给孩子听的童话故事总有点诡异,但他还是努力压制住了这些浮现出的想法。

讲第一个故事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开始眯起来了。以不算亲密的距离倚靠着他的腿,慵懒得像只猫咪。他在讲述的过程中仍旧看着她,心里猜测着她是不是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可当第一个故事讲完的时候她那双眯起来的眼睛又再次睁开了来。原来她的确一直又在听。

那么便只能继续。她并没有给出任何评价和感想,也并不想说话的样子。在他短暂地停顿过后也只是扯着他的衣角示意他继续下去。他第一次发觉到他怕是一直过于高估了自己,眼前这个明明一举一动都本该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女子他其实并不了解,不论是她的行为,还是她的心。

 

这无意义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止的举动终于迎来了终结的时刻。在他用冷淡的语调叙述完那悲哀的,因对所爱无法下手最终在第一缕初升的阳光之中化为泡沫的海的女儿的故事的最后。他本以为她会像之前所有听到的故事一样,只是沉默地听着一段一段的剧情,并不愿发问或者有任何反应。但她抬起了双眸,轻声地开了口发问,注视着他脸颊的那双眼睛,幽深得如同掩映在深林里的碧潭。

那么,如果在她化为泡沫之前还有与他再次见面的机会的话,她所看向王子的眼神,会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他只能这样回答这个问题。一直一直讲着这些没有任何价值的故事已经消磨了他的耐性,略带不耐烦的,他听得出自己语调中的不耐与僵硬,只是急于中止这个话题。或许他只是刻意回避去思考,又或者他本就不愿给出这古怪问题的答案,毕竟洞察一切的上位者,又如何会有他所不知道的答案。

可她已经靠着他身旁沉沉地睡了过去,回应他的只有静谧的呼吸。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只不过是想看看他不耐烦的样子,这个女人总能想出千奇百怪的方法来刺激他,毁掉他本该的平静。可当他真的想要发怒的时候罪魁祸首却又已经睡得如此安心和惬意,让人有点不忍打扰她此刻睡得香甜的模样,哪怕唇角弯起,似乎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心境竟会因此而再度平静,仅仅只是凝视她的睡颜而已。他禁不住弯下身来细细瞧那睡梦中的容颜,竟不自觉想伸手去抚摩这难得近在咫尺的她的发丝,在此之前法斯即使因寒冷而冻得哆嗦也只是固执地独自蜷缩在冰冷的毯子里,从不与他会这样亲近。而上一次,上一次他的手指穿过这深青色的发丝还是在什么时刻?那颤抖着的苍白单薄的人影,在肌肤被他触碰到的那个瞬间……他还记得那个亮如妖异的眼神,如受惊了的小兽,却又带着颇为浓烈的恨意。明明颤抖得不行,可他终究还是记得的,那令他所为之有过一瞬的诧异的那眼神,明明连捍卫自己的尊严的力量都没有,却无视他们彼此间的差距而充满戒备和战意的目光。

他猛然之间清醒。手指停在就要触碰到那深青色发丝的前一刻,终究还是调转了方向从旁边抽出了毛毯将这珍贵的祭品所仔细裹紧。在睡梦里的法斯似乎并没有被打扰,只是动了动身体将脸颊转向另一边。他不知道为何自己竟会像松了一口气一般如释重负,却也不知道,在他视线所不能及的另一边,那双异色的眼瞳仍然清醒,只是睁了又闭。

 

他与她的旅途终会走到头,即使弯弯曲曲地绕再大一个圈,也终究会回到最初的原点。而在那之后,在完成了他所想要自己所做到的事情过后,她与他的道路便不会再有任何重叠。

所以,无论是谁,都不该去奢求那不应该去渴求的东西。

 

 

 

当他烧掉手中那本已经被翻得破破烂烂的书并看向她的时候,她只是回以一个平静的微笑。无需多加解释,她早已明了他所想要表达的意思,说不定她一直所等待的,正是这么一天。他将要收回他所在自己身上所投注的一切,包括利息一起。

在夕阳的余晖之下并肩而行的两个身影,只有影子被拖曳得极长,姑且装做眷恋与不舍的模样,可踏上这归途的两人只是一路无言,压抑得近乎窒息。

他想过说些什么,可她笑得那样温柔,一反往日刻薄锋利如出鞘利刃的模样,让揭露事实的话语只能停留在唇间。他强迫自己刻意去遗忘这件事情,他该把精神和想法集中于长久漂泊过后终得返乡的喜悦之上,那熟悉的故国里,还有一直在等待着他的人。而他的视线不该被身旁那愈发苍白瘦削的身影所夺取。

而迎接他们的,是那样盛大的欢庆。她并不习惯于被这样热情的接待,即使是回应好意的笑容也显得单薄勉强,可芬芳的花束和美丽的花环不该被拒绝和抛弃。民众们那充满狂热的期待眼神让她敏锐地觉察到不安,依稀能辨认出他们喊着的话语中包含有“救世主”的词汇,这让她产生了不祥的预感,目光游移着找向那本总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却在找到那个身影的下一刻彻底地冻结于原地。

手中的花束几乎要彻底滑落到地上,她在失神的一瞬过后,却是平静地笑了笑。

 

他和别的人在一起。

交缠在一起的双臂,彼此对视着微笑的眼神,一切都不言而喻。他正缓缓将手中花束里的那支白色的玫瑰插到那墨色发丝之间,手指轻轻抚摩那墨黑颜色的发际,带着浓浓的眷恋与久别重逢的欣喜。与他所深深凝望的女子闭起眼睛微笑,依偎进他的怀里。

艾库美亚。她听见那个女子轻声地带着柔情地呼唤,直到此刻她才得以知晓他的名字,从另一个女人的口里。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刻,在所有人狂热地簇拥着她,称她为救世主的时刻,可她却仍然是那样孤单,无论在哪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原来他能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原来他并不是没有心,只不过,对于爱人和终将被推出去的祭品之间该有的区别,他一向分的很清。

 

而他,再也不会像最开始那个时候一样,向她伸出自己的手,即使自己终于可以开口呼唤出他的名字。

因为,将她置于现在这个地步的人,也正是他自己。

 

法斯收回了目光。

在最大的广场之上,熊熊燃烧的火堆已经被点起。无论是何种信仰与宗教,背负上神之名的人总会是相同的不幸。她想起了遥远的曾经,那个他们之中最虔诚的孩子,手中直到死前仍旧紧握着的十字架,也曾将所信仰的神无情钉在其上,作为苦难与劫数的证明。

只不过这里换成了拥有异色双瞳眼眸的少女。这里的民众相信将拥有异色双眸的纯净少女献祭给天上的神明,便能换来来世永久的幸福与永恒。她并不想责备或者是嘲笑这些人的愚昧,毕竟很多时候,若是没有信仰,实在无法面对那些过于残酷的现实。

他那一字一句的细致教育和用心栽培,不过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献身于,

那所谓的大义。

 

可他在哪里?

原本站立的位置已经看不见他了,原地只留下他所爱着的那个女子瞧向这边。可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明白的是,在她走向那从一开始便注定的结局的时候,那个人注定会在某一处看着她,眼中只有一片云淡风轻。

她感受的到那流连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极远极轻的样子,却的确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缱绻不弃。可她却不知道这一刻自己究竟该想些什么。逐渐明晰在眼前浮现出的记忆,只有在那一夜她缠着他讲故事的时候自己问了一个问题。她所有的疑问他从来都会给出详尽的解答,只有那个问题,他却说自己不知道答案……可她分明看见了,她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虽然不耐,握住书页的手却轻轻颤抖。

而在她假装睡去的时候,弓下身来向她这边伸出手的他,那个时候又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呢?

 

询问并没有任何意义。沉默在最后的旅途之中弥漫,他与她都怀揣着浓厚的心事,却终究不曾对她或者他诉说上半句。

自己并没有在期待些什么,他与她都明白这单纯同行者的关系绝不该衍生出别的感情。始终陪伴着她的,只有也只能有那在漫长旅途中已经生锈发黑的十字架,还是她自己从同伴的血里捡了出来,而终究,也有这冰冷的小物什陪伴着自己一起重归于很早之前就该入的修罗地狱。

 

她终究还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望了一眼。留在那双异色眼眸中的,是仿佛被最炽烈的火焰染上了颜色的云。

无论何处都只会被赤焰所烤炙,这个世界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容身之地。

她却笑了起来。

 

 

他就站在那里。身后是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瞳仁中只映出她的模样,小小的、淡薄到几乎就要消失,如同泡沫一样。没有仇恨,甚至没有怨意。她只是决然地离去,只留给他一个淡薄的背影,逐渐湮灭于那熊熊燃起的火焰深处。

这一次之后就是再也不见了,可他和她之间仍旧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他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那似乎并无关乎情爱,只是一种习惯,他在雕琢这块玉石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和心血,也早已习惯了那个女人在身边不离左右,始终说着带刺的话语,有着薄凉的眼神,彼此间明明从未亲密,却又的确一起度过了最漫长的时间。他还记得自己的手指轻触她的发丝,肌肤的感觉……可谈何挽留的话语?他并不能说得出口,因为将她推出去的,并早就决定这么做的人,也是他自己。

所以他不会伸出手去。那单薄的身影已经被炽烈的火舌所吞噬了殆尽,远远的只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是他的族人们在庆祝祭神仪式的顺利和成功,没有人会在意,那被献祭的异色眼眸的少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会怎样微微抿着唇微笑,又曾怎样在困得要死的状况下仍旧长长地扯着哈欠缠着他讲故事,她曾询问过自己一个古怪的问题。

 

他想他知道答案了。可身边已经没了会问他这个问题的人,也再不会有了。

身体被一双柔软的臂膀所环抱,有着墨色发丝的女子从他的身后轻轻柔柔地抱住了久别的爱人,却被这冰冷僵硬的触感所惊讶到。在她的印象里,他永远是温柔的,是温暖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环抱着一块千年不化的冰。

但在她心爱的恋人从久久的凝视中转头过来看向她的时候,她又立马放了心。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仍旧那么温柔如水,仿佛之前她所抱住的那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只是个幻影。他轻轻地以指腹抚摩她墨黑色的发丝,带着万般的怜爱与眷恋,却从她的发际取下了那朵纯白色的玫瑰。

“这个颜色不适合你。”他仍旧柔声说着话,将她拥入了怀里。那朵白色的玫瑰被他巧妙地回避开了她的视线,收在了自己的怀里,放在了最贴近心口的位置。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稍微镇定一点,勉强安心。

 

时间终将冲刷尽所有的一切,有关她的记忆迟早会归于混沌和模糊不清,他如此说服自己。

可那空洞,

再填不平。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关注,真的很感谢。                          by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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